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，我的记忆开始清晰可见，并且成为我后来生命的一部分呢？或者到底这些记忆多少是曾经真实发生过，而多少是我根据记忆的碎片拼凑起来，以自己的方式牢记的呢？已经成为谜案。

那个夏天的傍晚，在日后的许多个夜晚都曾被我拿出来回想，开始的时候，是想要回想，后来则变成了某种练习，防止那个夜晚被自己篡改，或者像许多其他的夜晚一样，消失在黑暗里。

知道今天为什么教你这个《出埃及记》吗？她说，那我以后就见不着小树了吗？我说，教你这一篇，是让你知道，只要你心里的念是真的，只要你心里的念是诚的，高山大海都会给你让路，那些驱赶你的人，那些容不下你的人，都会受到惩罚。

我把手伸进怀里，绕过我的手枪，掏出我的烟。那是我们的平原。上面的她，十一二岁，笑着，没穿袜子，看着半空。烟盒在水上漂着，上面那层塑料在阳光底下泛着光芒，北方午后的微风吹着她，向着岸边走去。

窗外的夜色已经沉下来，月亮高悬，默然无声，只有夜风吹进来，不是熟悉的气味，我发觉这是全然陌生的地方。

病是理性的，或者换句话说，是写实的，而死亡，是哲学的，换句话说，是诗性的。

她说：“我睡觉的时候常常会把被子踢开。”我说：“我不会杀死你。”她说：“然后我就在寒冷中醒来，身上什么也没有，我觉得人生就是这样，你以为世界在包裹着你，其实你什么也没有。”

在我十二岁的这个盛夏的中午，我第一次感到身体里一束遥远的战栗，它好像暴雨前的雷声一样，由远及近，在我的身体里炸开，然后蔓延开去。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到这种东西的实质，也许它的实质是故乡的感觉，当然这是我后来对此的总结，也许很不准确。

这就是闷豆永远不会进步的地方，他喜欢人，但是他无法理解人和人的区别，人和人之间有着永恒的距离啊，谁也代替不了谁，所以“担心”这东西是无谓的，而且很自私。

我也许有着激荡的灵魂，我坐在家中，被静好时光包围，把我那一点点激荡之物，铸在纸上，便是全部。